2015-12-22 09:10 聯合報 文/保溫冰
到想看卻不敢看
十八歲那年,有天我站在錄影帶出租店片架前,直盯一捲錄影帶,猶豫著該不該將它租回家。
不 是什麼特別的片子,片名叫《小兄弟》。年幼時,美國知名的「半身人」肯尼(嬰兒時期被截除雙腿,從此只有上半身),曾來台宣傳這部由他飾演自己的電影。預 告片裡,肯尼溜著滑板,躲避大狗的追趕……看著看著,我油然而生一股崇拜。當時家在偏鄉的我,吵著爸媽帶我去市區看電影,無奈沒人將我的小小願望當真,反 而換來一頓打。
我對《小兄弟》的印象便停留在那啜泣不止、刻骨銘心的夜晚。這也是為什麼多年過去,十八歲的我深怕粗糙的電影品質,將輕易抹去「缺憾」在記憶裡的重量,而竟提不起勇氣一睹真貌。
年少時期,我最想看的一部電影,是譽滿全球,勇奪最佳影片等五項奧斯卡獎的《飛越杜鵑窩》。無奈,在那個找舊片只能盼錄影帶或電視長片的年代,我苦等不到親眼一睹的機會,只有在腦袋裡騰出一個小房間,收集種種對它的憧憬跟想像。
直到有天,我在大賣場的架子上,不意撞見新發行的《飛越杜鵑窩》錄影帶,當下感觸,不知所措要多過興奮之情。多年來,我已習慣於將該片放在一個「憧憬」的位置,可想而知,觀賞過程,有如一輛起重機慢慢摧毀記憶中那個小房間,明明圓了夢,卻難掩不捨。
好友喬治也有類似際遇。小時候常跟父親上戲院的他,有回哭吵著要看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,卻被爸爸硬帶進戲院觀賞當時的奧斯卡熱門片《收播新聞》,喬治氣得大哭大鬧,直到看見銀幕上瓊安庫薩克為遞送一捲新聞帶,在電視台走廊橫衝直撞、鼻青臉腫,這下他才哈哈大笑。
長大後,喬治的宿命,就是他有兩個全台灣最愛這部電影的影癡朋友——我和麥克(觀賞該片次數加起來少說破百),常常聚會對《收播新聞》大推特推,搞得喬治雖多次揚言要辦一個私人特映,卻顯然更享受「拖拖拉拉」的過程——一種不辦「單身告別派對」,反倒享受單身的心態。
我想這也是何以每當一部熱門話題作上檔,很多影迷更享受的是「按兵不動」。忍著先不看,不同於別人一窩蜂,忍術更顯現一種態度。
錯過不見得不好
有票別高興太早
有趣的是,影音設備日新月異的當今,此一「忍術」也會為你帶來優勢。你能想像1990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《與狼共舞》,多年來唾手可得,然而我卻基於對片型的卻步,一再與之錯身而過。直到前幾年藍光發行,我享受到的不但是剔透、細膩的畫質,更是四小時的特別版,有夠過癮。
曾 經看過一則調查,影迷最常佯稱自己看過的經典名片是《教父》——有那麼難找嗎?這我可是心有戚戚焉,小時候,錄影帶店可輕易租到《教父續集》和《教父第三 集》,唯獨《教父》首集苦尋不著。究竟第一集裡柯里昂家族奠立了哪些豐功偉業?可真急壞了一掛影帶族。不過好在,即便未按先後順序,這部遲來的第一集,照 樣能帶給影迷「溯本追源」的重擊。
很奇怪,有些好片,就是注定與你無緣。硬要看,當心落得敗興而歸。有年金馬影展選映阿莫多瓦的《切膚慾謀》,摩拳擦掌的我,第一時間沒搶到票,之後片商辦試片,我也因有事在身,扼腕錯過。
沒多久,奧斯卡榮耀影展選映本片,我喜孜孜買好票,更小心翼翼在桌曆上標記日期,未料,絕無僅有的誤印烏龍還是奪走了我與《切膚慾謀》的約會——該桌曆的二月,冒出兩個18號和兩個20號,我呆愣桌前,不知該哭還是該笑……
這還不是最誇張的,等到《切膚慾謀》上了二輪檔期,我想說千山萬水終究讓我等到,你猜怎麼?前一晚,我竟在臉書直擊臉友爆了劇情的大雷!隔天,我只能垂頭喪氣地走入二輪戲院一睹這部望穿秋水的電影——唉!有夠「難」看的一部片,教我情何以堪!
來源:影冰室茶几 @ 保溫冰